如土委地,似花飄零。9月2日上午7點40分,一聲悶響,結實的土地也難免微微震動。這樣的一種震動,我想,全上海人一定都感知到了——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,家住仙霞路的12歲男孩小凡(化名)從6樓窗口一躍而下,十幾分鐘后不治身亡。開學僅兩天,本市就接連發生了4起學生墜樓事件,這種充滿破碎、尖利卻又不無沉悶、壓抑的響聲接二連三地傳來,儼然糾結成為一個城市內心深處的悲傷風暴,令所有人難以自持。
當有人、尤其是青少年開始不惜以結束生命來尋求解脫之時,它也成為這個世界無法釋懷的憂傷,成為人類文明的重大損失與巨大困境。衛生部公布的一項調查數據顯示,我國每年至少有25萬人自殺,200萬人自殺未遂,青少年人群和女性人群是自殺的主要群體。相關部門舉辦的“第二屆中華青少年生命教育論壇”則提示,近年來,網癮、吸毒、自殺、性犯罪、早戀、自殘、厭學、虐待動物等行為成為青少年成長中出現的幾大問題,中小學生非正常死亡、大學生普遍存在中度以上心理問題、青少年摧殘異類生命等現象日趨嚴重。然而,當死亡變得這樣不可回避之時,我們并沒有準備好為他們提供必要而完善的生命意識教育。
真正吊詭的是,對于12歲的滬上少年小凡來說,他剛于9月1日晚,和全國2.2億學生一起上完了以“知識守護生命”為主題的《開學第一課》,卻于次日早上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。《開學第一課》因此也成為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課。在網上,這堂由教育部與央視聯合舉辦的生命教育課,正被稱為“史上最牛一堂課”。然而,這卻是令人黯然的:從受教人數之眾,它或許可稱為“史上最牛”,但從一種基礎教育來說,剛剛開始的“開學第一課”無疑代表生命教育的遲緩與殘缺。不論是對于小凡,對于另幾個墜樓的學生,還是對于此前所有死于不當死、死于不必死的如花生命來說,這一堂課都顯得太晚了。
同樣令人深思的是,從2005年秋季,上海就開始在160萬中小學生中開展生命教育,因此也成為全國首個開展生命教育的城市。根據當年出臺的《上海市中小學生生命教育指導綱要》,生命教育應涵蓋青春期教育、安全教育、情感態度等多方面內容。然而,盡管小凡們“躬逢其盛”,卻仍然不可避免地做出了這樣的選擇。這某種程度表明,我們的生命教育仍是片面的,蒼白無力的。或者換而言之,我們顯然仍未使生命教育成為一切教育的基礎與前提,更沒有將它視為教育的至高追求。
教育的根本目的就是要使受教育者成為一個完整的人。所謂生命教育,就是要培養每一個人成為一個積極、樂觀、主動、自信、友善的個體,就是要讓人更好地理解生命的意義、生命的質量和生命尊嚴的意識,使每個人都能夠擁有一個美好的人生。瑞典已經有長達百年的生命教育歷史。從上世紀80年代起,美國等西方國家規定在中小學校開始實施生命教育。日本、新加坡等國家則從小學就開始有這方面的教育。與此同時,這些國家的生命教育,都根據學生的年齡與心理特點,進行科學而細化的設計。然而,相對于“生命教育”這類無法為升學加分的基礎教育,我們的教育體制總是不憚于展示它厚此薄彼、急功近利的真實與丑陋。而由此產生的應試教育、高分低能等等一切弊端,其源頭莫不在于此。
不是為教育而生命,必須是為生命而教育。當這幾個少年的血再次積淀成為中國教育發展的底色,無疑也再次成為一個大國的教育不能承受之負疚與欠債。從生命教育來說,《開學第一課》或許是一個好的開始,但是,怎樣使教育真正成為有人性的教育,使生命教育是貫穿生命發展全程的終身教育,所拷問的仍是國家與社會的教育理念和體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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